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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三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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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三章

周遭霎時陷入寂靜。

姜燃頭腦空白的怔在當場。

那個吻太輕太快,匆忙得就像是一場幻覺,讓她有一瞬甚至懷疑它的真實性。

還有岑霽那句雲淡風輕的“睡了”。

以兩人當下的情景,姜燃很難做到不往言情小說裏,很多口口打碼的地方去想。

小旅館裏聲音紛雜,跟她腦子裏的念頭一樣嗡嗡繞繞,雜亂不堪。

然而很輕很輕的,耳邊響起一陣平緩的呼吸。

姜燃如夢初醒地擡頭,看向身邊那個跟她一樣沈默的影子。

一片黑暗之中,岑霽只有一個淺淺的輪廓。

他依然是斜靠而坐,側頭枕在床頭墊,一只腿擱在床上,同側手臂隨意地搭著,松弛地垂下來。

她難以置信地伸手在岑霽面前揮了揮。

沒有任何反應。

所以岑老板這是……

真的睡著了?!

緊繃的神經立即松弛下來,但隨之而來的,還有一絲她不願意承認的失落和氣悶。

怎麽會有這麽可惡的人?!

莫名其妙親了你,然後一句“睡了”,真的倒頭就睡啊?!

姜燃氣死了,真想一腳給他踹下去。

但要是真的把岑霽踹醒了,倒又顯得她好像多期待跟他發生點什麽似的。

莫名被餵了個啞巴虧又不能發洩,姜燃只能憤憤地抓起被子一陣撕咬。

床榻窸窸窣窣地晃動了一會兒,終於安靜。

雨後初霽,山中明月。

月光從窗隙探入,撫平某人憤懣的鼻息,卻照見另一人眸底的灼熱。

*

經過這一晚,第二天回程的時候,車上的氣氛一度詭異到無可覆加。

岑霽從起床開始就各種忙碌,電話、郵件、短消息,連吃飯都盯著手機,跟姜燃全程零交流,仿佛昨晚的事根本就沒有發生過。

姜燃連問清楚的機會都沒有,只能靠在後座,閉目假寐。

汽車滑入淮江西路,朝著西岸大廈而去。

昨天吃飯的時候,姜燃就和陳言約了今天的團隊首見。既然岑霽讓司機先送她,姜燃也懶得掩飾,讓司機直接把車開到了Thuses門口。

岑霽面上沒什麽表情,一路上卻下意識扯了好幾次領帶。

姜燃知道,這是他煩躁又不好發作的時候,才會出現的動作。

岑霽這人,表面冠冕堂皇說不幹涉,但實則每次看見姜燃跟Thuses有接觸,都介意得要命。

她默默看在眼裏,只覺得似乎又出了口惡氣。

“好了,就停這裏吧。”姜燃溫聲提醒,拿起身側的包包就要下去。

“去停車場。”

沈郁低緩的男聲,讓姜燃怔了怔。

她覺得岑霽莫名其妙,並不搭理,只是笑著對司機重覆,“不用了,就停這裏。”

“去停車場。”

岑霽淡聲重覆,眼神依舊落在手上的屏幕。

“為什麽去停車場?”姜燃無語,轉頭瞪岑霽。

“為什麽不能去?”男人目不斜視,四兩撥千斤。

姜燃真是要給他氣死,“為什麽不去岑先生不知道?合同上是誰規定不能對外公開你身份的?去停車場遇見認識你的人怎麽辦?”

“姜小姐是怕遇見認識我的人,還是怕遇見自己認識的人?”

“什麽?”

姜燃被他這七拐八拐的邏輯繞暈了。

而岑霽也像是驚覺自己說錯了什麽,悻悻地閉嘴,留給她一個冷漠的側臉。

胳膊擰不過大腿,姜燃爭不過,只能由著司機把車停在了西岸大廈的地下停車場。

下車的時候,她提著包,故意把車門拍得震天響,好像這一巴掌是打在了岑霽臉上。

車門帶起罡風,把岑霽額前的碎發都吹得飛起來。

他無奈地掀眼看了看姜燃,卻見始作俑者幸災樂禍地正對他呲牙扮鬼臉,而後一溜煙兒的就沒了蹤影。

“叮!”

空闊的停車場響起一聲信息到達提示。

岑霽看了看手機,發現是溫宜珊發來的消息,說她今天到揚城。

時差還沒倒過來,昨晚又一頓折騰,岑霽實在是疲憊。

他將手機調成震動,往座椅上一扔,溫聲對司機吩咐,“走吧。”

後排車窗緩緩上升,停車場裏響起引擎的轟鳴。

“溫小姐!”

另一邊,小助理拿著溫宜珊的披肩從保姆車上下來,看見她怔忡地盯著某處發呆。

小助理一頭霧水,隨著她的目光看過去,瞥見一輛加長版勞斯萊斯魅影。

通體黑色,就連窗戶都做了隱私防護,一看就知道來頭不小。可這麽出現在這裏的地下停車場,也怪突兀的。

溫宜珊楞了一會兒才接過披肩搭上,而後笑著說了聲“沒事”,神色自若地轉身進了電梯。

創意總監辦公室。

姜燃到的時候,陳言還在忙,助理便安排她去了他的辦公室。

第一次正兒八經的拜訪,姜燃很是自覺。她從頭到尾都坐在會客沙發上,只偶爾環顧一下陳言辦公室的裝潢。

沒等多久,門外響起一陣腳步和人聲。

姜燃有些拘謹地從沙發上站起來,看見陳言推門進來。

他今天穿了件米色西裝配白襯衫,襯衣領口隨意松開兩顆,沒打領帶,看起來自由又散漫,確實很像岑霽口中那個“一次換三個交往對象”的花花公子。

而他身後還跟著個氣質卓越的高個美女,姜燃下意識覺得眼熟,但又想不起哪裏見過。

兩人看見姜燃都是一怔。

陳言先反應過來,用眼神把她從頭到腳掃了一遍,而後露出點暧昧又揶揄的神情。

“你昨晚後面去哪兒了?”

一句話問得開門見山,也真不怕別人誤會。

姜燃一梗,眼神掃過陳言身後的女人,避重就輕地道:“不是跟你說了,回家了嘛?”

“哦?”陳言挑眉,笑得意味深長,“可是我沒記錯的話,你昨天穿的就是這身衣服吧?怎麽?都回家了,連衣服也不換一身?見我就這麽敷衍?”

“……”姜燃被問得失語,正打算破罐破摔承認自己就是敷衍,就聽身側傳來一個清麗的聲音。

“Richard,”她笑著看了看姜燃,而後轉向陳言道:“要不先介紹下這位朋友?”

陳言的拷問這才就此打住。

他側身退開一個人的位置,對姜燃道:“這位是我們下一季時裝周要合作的超模溫宜珊小姐,你應該有聽過,畢竟這位可是各大品牌都搶著合作的繆斯女神。”

沒等姜燃反應,溫宜珊已經先伸出了手。

“很高興認識你,不過別聽Richard胡說,走秀拍照而已,沒他說得那麽厲害。”

陳言吊兒郎當地噓了兩聲,又轉向溫宜珊道:“這位是AE中國區新的合作夥伴,蘇繡傳承人姜燃小姐。”

“你好。”姜燃也伸出手,突然就有些緊張。

“姜小姐之前跟哪些品牌有過合作?”溫宜珊握住姜燃的手。

姜燃楞了一秒。

因為溫宜珊的手摸起來,滑滑嫩嫩,感覺實在是好。

她記得有人說,看一個女人家境如何,不要看臉和衣裝,而要看頭發和手。如果連這兩處都保養得很好,那她一定是個家境殷實,且精致完美的人。

“姜小姐?”

對面的人溫聲探問,語調柔和,並沒有一絲的不耐。

姜燃這才堪堪回神,有些不好意思地回了句,“AE是我第一個合作的品牌。”

溫宜珊顯然是沒有想到,微微瞪了下眼,看向陳言。

“怎麽?”陳言挑唇抄起手,調侃到,“是不是很佩服我這慧眼識珠的眼光?”

溫宜珊嗔怪地瞪了他一眼,轉向姜燃直接問到,“或許姜小姐認識Sense的人?”

這一問讓姜燃和陳言都怔了一下。

姜燃這才想起自己是在哪裏見過溫宜珊——在之前的娛樂新聞上。

她就是那個在晚宴上,跟岑霽笑容親昵的超模。

心裏像忽然落進一塊小石。

姜燃說不上來是為什麽,但此刻卻無端覺得忐忑,連慣有的笑容都有一刻僵硬。

“你是說譚煙?”

一旁的陳言插話進來,對溫宜珊怏怏地道:“好吧,我承認姜燃不是我發現的,是譚煙推薦給我的。”

“譚煙?”溫宜珊微蹙起眉,確認到,“你說的是Mach首席設計師,譚煙?”

陳言不置可否,嬉皮笑臉地反問,“不然還有哪個譚煙?”

他一頓,繼而轉向姜燃,“不過這麽說來,你應該算是譚煙座下首位大弟子了。她入行這麽十多年,我可從沒見過她這麽栽培哪個新人,就連首秀都讓你參與。你難道跟她……”

姜燃被他天馬行空的猜測弄得無語,不耐煩地翻出個白眼,轉身就要走。

“誒誒!”陳言繼續嬉笑,“我們這圈子開放得很,我的猜測也不是不可能……”

“閉嘴!”

“你去哪兒啊?我們不是要跟團隊……”

“離你遠點。”

兩人不務正業的打鬧越來越遠,溫宜珊臉上的笑凝固下來。

她看著手機上那條一直沒被岑霽回覆的信息,發了會兒呆,點開通信錄,幹脆撥了通電話過去。

“你好,溫小姐。”

對面很快接起電話。

男人的聲音聽起來低沈暗啞,帶著股說不出的疲倦,聽得溫宜珊微蹙起了眉。

但她很快調整過來,嘴角扯出一貫的弧度,溫聲關切,“岑先生這是怎麽了?病了麽?”

岑霽短暫一楞,很快回覆,“昨晚淩晨的飛機到揚城,時差還沒調過來。”

“哦……”溫宜珊沒再糾纏這個問題,而是半開玩笑地探問,“那如果想約岑先生吃飯的話,是不是就得再等等了?”

這一次,對面的人沈默了很久才溫聲開了口。

“如果溫小姐約我是出於公事,我這邊會盡快排出時間給一個回覆。”

岑霽單手撐在辦公桌上,語氣緩而沈,說出的話就顯得格外慎重。

“但如果溫小姐的邀約是出於私人目的,”他頓了頓,帶著一貫的禮貌疏離,“那恐怕要讓溫小姐失望了。”

對面是良久的沈默,半晌,聽筒裏才傳來女人略有些失望的聲音。

溫宜珊似乎笑了一聲,“連做朋友都不可以麽?”

“溫小姐,”岑霽語氣平淡,透露出的卻是談判桌上常見的殺伐犀利。

“如果‘朋友’不過是用於自欺欺人的前期投入,而最後的收益回報又趨近於零。以我多年投資的經驗,我會建議溫小姐重新考慮。畢竟一項失敗的投資,損失除開初始投入以外,還包括高昂的機會成本。”

又是一段沈悶無聲。

幾息之後,聽筒裏終於傳來溫宜珊失落的笑聲,“我經常看新聞上說,岑先生談判風格犀利老辣,慣會抓人弱點出擊,今天一見果真如此。”

她的語氣倏爾輕松許多,“那既然岑先生都這麽建議,我自然是無話可說。不過……我好奇對岑先生來說,有沒有那個例外呢?”

岑霽蹙眉,沒等他開口,就聽溫宜珊俏皮地笑了兩聲,“那就祝岑先生得償所願吧。”

電話裏隨即傳來一陣盲音。

岑霽摁掉手機,煩躁地抵了抵眉心,轉身坐上辦公桌。

溫宜珊的話一出口,他的腦海中,竟然浮現出姜燃。

所以,感情也可以被看作是投資嗎?

投資講究的是回報,感情也是嗎?

如果是的話,為什麽他會在在來不及分析利弊的情況下就沖動行事,跟隨的是身體的本能,而非理智?

就像昨晚他莫名落在姜燃唇上的那個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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